周景王在位時,財政困難,以至連器皿都要向各國乞討。但他執(zhí)意要鑄鐘,以顯其祥和之音繞梁。對此,司樂官不僅不支持,還表示強烈反對。周景王不聽勸阻,不聞“雜音”,不惜勞民傷財,硬是將大鐘鑄成,并對司樂官說:“鐘果和矣。”司樂官卻說:“未可知也。”景王問其故,他解釋說:樂聲與政聲相通,才為祥和之音?,F(xiàn)今為鑄大鐘,鬧得財亡民疲,莫不怨恨,哪里還有祥和之音。又進一步說:民眾所喜好的,很少有不興盛的;民眾所厭惡的,很少有不廢棄的。所以,民諺講眾心成城,眾口鑠金。
這個故事揭示了一個道理:祥和之音在民聲。
無疑,祥和之音,人皆喜之。但祥和之音到底在哪兒?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解讀。孟子認為,樂民之樂,憂民之憂。晏子認為,意莫高于愛民,行莫厚于樂民。鄧小平講得更透徹:人民群眾擁護的、贊成的、高興的、答應(yīng)的。一句話,對于心中裝著民眾的人來說,祥和之音既不在大鐘樂器中,也不在舞臺表演中,更不在形象工程中,而是在民心民聲中。
1900多年前,當時的狐奴縣百姓廣泛傳唱著這樣一首歌謠:“桑無附枝,麥穗兩歧。張公為政,樂不可支?!碑敃r,百姓這種“樂不可支”的傳唱,就是最美妙、最動聽的祥和之音。這種祥和之音,甚至能讓喜鵲聞之不飛、黃鸝聞之不唱。為什么?就在于“張君為政”的德政:張堪在拜漁陽太守時,看到當?shù)乩习傩盏娜兆舆^得不富裕,“乃于狐奴開稻田八千余頃,勸民耕種,以致殷富”。老百姓感念這位為民著想、替民謀富的太守,于是就有了這首歌謠。
古而今,“聲音之道,與政通矣?!笨梢哉f,凡祥和之音,皆本于聲,發(fā)于情,系于德政。
德政,實為德正?!懊裆穸抡??!碧壤习傩占覠o隔夜糧、身無遮羞裳,無論如何也稱不上“民生厚”。即便溫飽問題解決了,若辦件芝麻小事,都須求爺爺、告奶奶,沒個十天半月,甚至一年半載,不把門檻跑斷,不把額頭碰爛,都別想辦成,或者即便事辦成了,也是“給面子”,是“恩賜”,這都與“民生厚”是南轅北轍的??梢钥隙?,這都難以留下祥和之音。
德正之正,正在凡舉事,必先審民心然后可舉。而非視民若無,我行我素,或者對民只是“使由之”,不讓“使知之”,似乎老百姓天生就不需、不該有知情權(quán)似的。由是,不僅難有余音繞梁的祥和之音,甚至有可能生發(fā)出別有幽愁暗恨生的忿忿之音。
德正之正,說到底,正在想民所想,急民所急,憂民所憂,樂民所樂,即便有的事利倍于今,但不便于后,也絕不可為。若認為只要是利倍于今的事兒,就可大做特做,甚至以吃子孫飯、斷后代路為代價謀求“顯政”,以為如此仍可聽到祥和之音,其結(jié)果很可能不會太美妙。
周景王鑄成大鐘后的第二年即崩,“鐘不和”。其崩的原因史書未寫,卻深蘊“勞民費財,禍所由生”,而周景王一意孤行、不顧民怨亦永為后世鑒。(張保振)
- 上一篇:
已是第一篇
- 下一篇:
-
對任性雷言當頭棒喝
已是最后一篇
-
對任性雷言當頭棒喝